乌蒙山风吹过山脊，将翻涌的雾霭凝结成水滴，在镇雄县赤水源镇银厂村长槽村民小组的滮水岩自由跌落，一路向东蜿蜒流淌400多公里，在四川省合江县汇入浩荡的长江，成就了造福三省四市（贵州省遵义市、毕节市，云南省昭通市，四川省泸州市）的赤水河。如何守护这条长江上游一级支流，让绿水青山变成金山银山，让一度稀少的鱼儿重回赤水河的怀抱？位于赤水河源头的镇雄、威信两县按照中央、省、市的总体部署，历经数年不懈努力，交出了一份生态答卷。

　　“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赤水河流域的三省四市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坚强领导下，不断健全保护机制，推动流域保护从粗放式向精细化转变。地方党委、政府也健全了管理机构，持续扛实赤水河源头治理第一责任，书写了“确保一江清水出云南”的生动篇章。

　　“以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为导向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这是党的十九大报告对长江流域经济发展提出的要求。随着金沙江向家坝、溪洛渡、白鹤滩、乌东德水电站相继蓄水发电，作为长江一级支流的赤水河，其在生态环境治理和珍稀特有鱼类保护方面的地位和作用变得更突出。

　　2017年以来，民革中央、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和三省四市政协深入践行习生态文明思想，围绕赤水河流域生态文明建设，连续4年召开协作推进会议，认真贯彻落实习关于推动长江经济带发展的重要讲话和关于赤水河生态环境保护治理的重要批示精神，全力推动赤水河流域生态保护与修复工作。

　　自赤水河流域生态文明建设协作推进机制建立以来，云贵川三省政协以联合提案的形式，先后向全国政协提交了《关于设立赤水河流域生态经济示范区的建议》《关于协作推进赤水河流域生态治理和区域发展的建议》等提案，为保护赤水河争取国家级层面支持。各方共同审议通过《仁怀宣言》《毕节共识》《泸州共识》《昭通共识》，并签订《云贵川三省政协助推赤水河流域生态经济发展协作协议书》《四市政府推进赤水河流域协同发展合作框架协议》，确保议定事项落地见效。云南省认真落实《赤水河流域（云南段）生态保护修复工作方案》和云贵川三省签订的《赤水河流域横向生态保护补偿协议》，共同促进赤水河流域生态建设与污染治理，推动赤水河流域保护迈入新阶段。

　　2019年，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云南管护局在昭通成立，并在镇雄、威信、水富分别设立工作站，全面加强对长江上游流域的保护。地方党委、政府扛实主体责任，深入开展“河长清河”“水污染防治”“入河排污口清理整改”等专项行动，扎实推进赤水河流域生态环境保护工作。

　　记者从威信县城前往高田乡，沿途风光旖旎，溪流潺潺。苦猪河畔，楠木村静卧于青山绿水之间。苦猪河，这条赤水河的二级支流，经历了从昔日脏乱差到如今洁净绿色的蝶变。

　　据楠木村党支部书记杨敏回忆，在河长制推行之初，村民对河流的保护意识不强，生活垃圾倾倒入河、污水直排的现象时有发生，导致河道又脏又臭，夏季更是苍蝇成群。楠木村党支部率先以主题党日活动的形式，组织党员干部开展集中清理，单日垃圾清理量可达五六吨。

　　随着《云南省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的颁布实施，村“两委”干部与驻村工作队队员积极入户宣传，倡导村民共同保护赤水河。在杨敏的带领下，楠木村积极向上争取项目资金，推动民居污水经“三格式”化粪池处理后排放，后期实现污水集中收集，统一输送至污水处理厂规范处置。同时，逐步在河道及公路两旁的荒山种上竹苗，在公路沿线修建公共厕所，还苦猪河一片青绿。

　　2017年6月21日，昭通市印发了《昭通市全面实施河长制的实施建议》，真正开始启动“一张U盘下达河长令”新模式。在纵向上，从行政层面为河（湖）治理搭建起了市、县、乡、村四级河长大抓河（湖）治理的新格局。在横向上，形成了由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云南管护局、公安部门以及乡、村两级共同参与的联动管理模式。

　　2024年5月的一天，保洁员张贵英在赤水河干流仓上干沟段工作时，发现3名村民正在钓鱼，当即打电话向派出所报案。接警后，民警陈航与3名同事立刻出警，并同步向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云南管护局镇雄站和镇雄县农业综合行政执法大队报告。由于张贵英所描述的位置比较模糊，他们只能沿河道展开巡查，最终在岸边找到了3名钓鱼者，现场收缴渔具、钓鱼竿及渔获数十条，并对3人进行了批评教育。

　　2009年进入镇雄县公安局花朗派出所工作的陈航，自赤水河流域实施十年禁渔以来，便与赤水河香坝段结下了不解之缘。

　　说起护河成效，陈航讲述了近七八年来赤水河流域发生的巨大变化。自推行河长制以来，辖区内每年发生的钓鱼、捕鱼案件数量急剧减少。他说，曾经有一名钓鱼爱好者，被他先后追查了3次，每次两人都累得精疲力竭，最后对方主动承诺再也不来赤水河钓鱼了。因工作认真负责，陈航被评为“全国最美巡护员”并受到表彰。他感慨道：“以前河里难得见到一条鱼，而现在每次巡河，都能看到成群的鱼儿。”

　　为保障鱼类洄游通道畅通，在昭通市委、市政府的领导下，镇雄、威信两县党委、政府以壮士断腕的决心，拆除了赤水河流域上的17座水电站，使赤水河成为长江上游唯一没有修建干流大坝并保持自然流态的一级支流。

　　镇雄县果珠彝族乡拉埃村的张家坝子，如今已发展成一个小集镇式的村落。亮丽的民居沿宽敞的街道修建，村民高发取家就居住于此。他家的5层小洋房，可媲美城市楼房的装修。在一壶清茶的氤氲香气中，高发取跟记者聊起了他的人生过往，以及他与赤水河的故事。1990年，渔洞水电站启动建设，1994年正式投产。通过招考，高发取进入了渔洞水电站工作，从机修班长一路成长为电管所所长，最后担任厂长。2020年，随着水电站被拆除，高发取不得不返回家乡。赤水河近30年的变迁，深深地印刻在了他的记忆里。

　　渔洞水电站建于大湾镇地界，装机容量1600千瓦。水电站建成之初，对水域的管理不似现在这般严格。那时的河中鱼类繁多，极易捕捞，只要头天晚上在河中布网，第二天清晨收网时，总能收获好几斤鲜鱼，成为餐桌上的美味。村民们能自由地在河中捕鱼。到了夏天，用网拦截或用石头击打水面，都能看到鱼儿跃出。如果有朋友想吃鱼，总会打电话给他：“老高，下午去你那儿喝鱼汤！”他下河随便捕捞一两个小时，便能轻松收获几斤鱼。

　　后来，受利益驱使，村民的捕鱼手段变得越发简单粗暴，开始使用电击、炸药等手段，导致河中的鱼类和数量急剧减少，到水电站拆除时，已经很少看得到鱼了。生活垃圾污水的直排也让河水变得浑浊发臭。实施十年禁渔后，水电站被拆除，管理史无前例地严格起来。随着污水处理设备的建设与完善，生活垃圾污水实现达标排放，河水重新变得清澈起来，鱼群种类与数量也随之增加。“如今站在河边，能清晰地看到鱼儿自在游弋。那条水清鱼跃的赤水河又回来了。”高发取感慨道。

　　从纳入村规民约到法律和法规出台，赤水河的管护工作走过了一段从规章制度到法治管理的艰难历程，赤水河也在全民的悉心守护中变得更生机勃勃。河中鱼类数量逐渐增多，河流生态显著改善，村民保护意识普遍增强，“共管、共护、共享”的理念日益深入人心。

　　姚明昌，赤水河干流鱼洞段的巡护员之一。这位曾经的捕鱼者，如今已成为河流的守护者。30余年与赤水河打交道，这条河的变迁已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2003年以前，家住赤水河畔的姚明昌每逢家中来客或者有朋友想吃鱼，他都会带上渔网去赤水河边打捞。由于当时管理粗放，加之村民过度捕捞，他从开始的一天能捕到很多鱼，渐渐变成仅能捕到几条，有时甚至空手而归。

　　2005年起，面对赤水河鱼群数量的锐减，威信和镇雄两县推动沿岸各村将禁止电鱼、炸鱼等行为纳入村规民约，但因缺乏相应的处罚依据，管理成效并不明显。

　　2008年的一天，邻村村民邓某某在赤水河干流鱼洞河段利用电击手段捕鱼。接到群众举报后，姚明昌与同事立即前往现场处置。邓某某拒不交出电鱼设备，当看到村上人员欲强行收缴设备时，甚至举起带电网兜与他们对峙。经过反复劝说和耐心教育，邓某某最终放下渔获，并承诺以后不再捕鱼。

　　自长江十年禁渔计划启动、长江保护法正式实施以及云贵川三省四市共同颁布《赤水河流域保护条例》以来，赤水河保护工作迎来了有法可依的法治时代，管理手段与监管措施更加有力。

　　鱼洞生态观测点，坐落于赤水河干流流经数公里暗河后的出水口，与熊贝溪在此相汇，河水清波荡漾，奔流而下。通过观测点设置的水下固定摄像头，记者看到不时有各类鱼群游入视频画面。“这是金沙鲈鲤。”“这是细鲢鱼。”“这是昆明裂腹鱼。”……观测站工作人员激动地介绍道。这样的景象，在赤水河全面禁渔以前是特别难看到的，如今只要有耐心，静静地在赤水河边站上几分钟，你就能看见成群的鱼儿在河中游动。

　　刚步入监控区域，耳边便响起了监控发出的温馨提示：“您已进入赤水河流域镇雄县水域生物多样性观测平台，请爱护相关设施，保护环境卫生……赤水河已实施全面禁渔，严禁电鱼、毒鱼、炸鱼等非法捕捞行为。保护赤水河，你我共参与……”

　　自实施全面禁渔以来，镇雄、威信两县严格执行相关法规和条例，统筹县、乡、村三级力量，通过“人防+技防”的方式，全面加强对赤水河干流及支流的监管与治理，推进流域生态保护与治理工作不断取得新成效。

　　姚明昌说，2021年5月的一天，他接到群众举报，称熊贝溪水域有人非法捕鱼。他立即向派出所、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云南管护局镇雄站、镇雄县渔业管理部门报告。随后，在派出所民警、管护局镇雄站工作人员、村“两委”干部及群众的围堵下，捕鱼者陈某某被当场抓获，现场查获电鱼工具及非法渔获数十条。案件经公安机关立案侦查后，由检察院提起公诉，陈某某最终受到了法律的制裁。

　　姚明昌说：“2017年以前，我们每年接到的非法捕鱼举报线多条，后来慢慢地减少到四五条；2021年以来，未发生一起非法捕鱼案件。”这一变化不仅体现在数据上，还得益于市、县有关部门的持续宣传与严格管护，更是全民参与生态监管取得的显著成效。

　　如今，只要发现有人在河边捕鱼，群众都会第一时间向村委会、派出所等有关部门举报，举报电话已家喻户晓。

　　有一次，云南省水生研究所工作队在杨思桥河段开展监测时，被一村民误认为是非法捕鱼者，并进行了举报。待工作人员赶到现场，经过耐心解释，举报的村民才放下心来。

　　近年来，云南省从严从实抓好赤水河流域（云南段）有一定的问题的整改落实，着力解决小水电开发、水污染、非法捕捞、违规旅游开发、矿区生态修复等问题，编制了《赤水河流域（云南段）保护治理规划》，进一步健全体制机制、压实各方责任，坚决打好赤水河（云南段）保护攻坚战。昭通市坚持以河长制为抓手，围绕水污染治理、水生态修复、水资源保护“三水共治”，加强沟通协调，积极整合资源，层层压实责任，系统推进赤水河流域（云南段）生态治理。

　　如今，“不搞大开发，共抓大保护”慢慢的变成了社会共识，赤水河流域协同治理、融合发展的良好格局正在构建。这片曾见证红军“四渡赤水”与“乌蒙回旋战”的英雄土地，正焕发出勃勃生机，走出了一条生态美、产业兴、百姓富的可持续发展之路。

　　一审/来源：@昭通发布 微信（ID：ztfbwx）丨昭通市融媒体中心记者：毛利涛 文/图